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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平谷涉一: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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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 alone measures time. Man alone chimes the hour. And, because of this, man slone suffers a paralyzing fear that no other creatures endures]. [1]

他一個人,聽著秒針滴滴答答的響動。

一個人,看著時針和分針在一瞬間重合,發出輕輕的“嗒”的聲音。

沒有開燈,偌大的家中空無一人。

心臟隨著秒針跳動,打亂著既定的節奏。

一個人,承受著,世間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煎熬。

這是他想要改變的代價。

“分手吧。”他看著面前的少女的面色逐漸變得蒼白。

“你從來沒有在意過我,不是麽?”

“你對我,只是一種崇拜,只是不服氣,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喜歡!”發紫的嘴唇,臉上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出色的演員。

平谷涉一回過身,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走入轉角的街道,然後看著少女呆立在人行道上,過了許久,才默默地走開。

沒關系,阿澄。

馬上就要結束了。

只要躲避過他們,自己和阿澄就再也不用受到威脅。

可惜,獲勝的幾率,似乎很低。

平谷涉一與細川澄是在國二那年走到一起的。二人雖然在不同的班級,但是正因為教室距離很近的緣故,二人有過不少接觸。平谷涉一漸漸地開始註意這個樣貌端麗,少言寡語的少女。

她認真,努力,偶爾會有一點脆弱。

在國二第一學期的一個月之後,他向她表了白。

不出他的意料,她接受了。

自那之後,二人一同去過很多地方。他也發現了阿澄不為人知的可愛的一面,然後,對她的喜歡越來越深。

他喜歡帶她到離學校不遠的壽司店坐一坐,與在大學就讀的做兼職學姐聊天;他喜歡帶著她去堤岸邊,看著靜靜流淌的河水。

細川澄喜歡吃裏卷,不敢坐在河邊的護欄上,不喜歡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就像是一只貓,渴望著別人的親近,但是卻不敢表現出來。

每天早上,他會騎著自行車到達她家樓下,然後載著她一起去學校。

她的數學成績不好,所以他幫著她補習,終於讓她的數學水平在全年級中都名列前茅。她是網球部的經理,每天會和一群男孩子接觸。

他不甘心,便慫恿她退掉網球部的經理位置,轉到籃球部當經理。

他喜歡偷偷記下她的每一個表情,然後獨自在畫室中用畫筆把自己的情感傾瀉出來。

他們之間的回憶,是他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時光。

可是,他忘記了。

喜歡,是美好的詞語。

而愛,卻是甜膩夾雜著腥味的蜂蜜。

日吉家族,雖然比不上跡部家族在國際上的地位,但也是在東京首屈一指的家族。他,便是作為日吉家族的繼承人被祖父培養的。

繼承家族的候選人,不僅僅有他一個。表弟日吉若,也是候選人之一。縱使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又怎樣呢?表弟的個性爭強好勝,必然是要與他爭搶這個家主之位的。而他,卻從來沒有想過繼承這個家族。

於是,他活在自己建立的安逸的幻想國度中,享受著阿澄帶給他的連親人也無法比擬的溫暖,直到一群身著黑衣的人挾持了自己與阿澄。

暗嘆著自己的天真,他站在了阿澄的身前,為阿澄擋下了子彈。

然而,在醫院醫治的時候,他卻得到了讓她震驚無比的真相。是啊,讓他重燃爭奪家主之心的人,不是表弟日吉若,而是他疼愛有加的表弟的父親,黑衣人的背後主使者,他的舅舅。

不過,這樣的結果也是合理的。畢竟,以表弟那種正直的個性,怕是做不來這種口蜜腹劍的樣子吧。

他決定為自己活下去。

可是,在本家中地位逐漸下降的他,卻是再也沒有反駁之力了。

不想連累阿澄。

想帶著她,一起活下去。

“涉一,結衣居然在當巫女呢……”放下電話的阿澄略有些啞然的嗓音驀地在耳邊響起。

“結衣……橋本結衣……橋本!”橋本神社不就是被傳說主持會陰陽術的神社麽?雖然是傳言,但是在這種緊要關頭,也要把阿澄保護下來啊!

“涉一,你怎麽了?”黑發少女的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慌亂。

“不,我沒事,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他壓下了心中的興奮,笑著對自己的戀人說。

“拜托你了,橋本同學!我想要讓阿澄活下去!”他跪在身著巫女服的少女面前,恭敬地磕了一頭。

“抱歉,我只有能夠保住你的性命的方法。”少女苦笑,搖了搖頭。

他黯然離開。

為了不連累阿澄,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和阿澄分手。看到自己頹然的舅舅,並沒有死心。

最終,自己還是死在了舅舅派來的人的手下。

而幾天前才見過的橋本結衣,竟然就這樣出現在了瀕死的他的面前。

“我可以送你和細川澄回到過去。”

“但是,你要答應我——”

“請不要改變未來。”

“因為,改變未來的代價,是你的生命。”

東京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驟然劃過一道閃電,大顆大顆的雨滴打落在他的傷口上。女子悲憫的表情讓他扯了扯嘴角,微笑。

“那,送我回去就沒有代價麽?”

可惜,他再也沒能夠聽見女子的回話。

“有的,只是不需要你來付出罷了。”

“代價,是我的壽命,和阿澄的記憶。”河邊閃爍著刺眼的白光。

“權當愛你的我,為你作出的最後一點事情吧。”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是熟悉而陌生的房間。家中仍然空無一人,他的心中卻雀躍無比。

——阿澄,等我。

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他回到的那一天,正巧是學生會競選的時候。如前世一般地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演講,平谷涉一淡定地等待著結果的放出。

“手冢國光同學以一票之差險勝平谷涉一同學!”老師拿著小小的紙片,在話筒前面道出了結果。回蕩在整個校園中的冰冷的嗓音讓他驚愕。“所以,這一屆的學生會會長是——手冢國光同學!”

為什麽會……這樣……

不,一定是阿澄在用這種方式在試探他吧!

阿澄失去了記憶。是被他連累的。

或許,他回來的代價便是阿澄的記憶吧。

於是,他開始暗地在家族中整頓著自己的勢力,一步一步地將舅舅的人馬收入自己旗下。

於是,帶著對她的愧疚與濃烈的愛,他幫助著她,暗示著她有關他們的過往,卻把她越推越遠。

終於有一天,改變未來的代價如橋本結衣所說,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他在給阿澄補課的時候暈倒了。

在體育測試中,給阿澄帶跑時失去了意識。

……

後來,在國二學園祭的時候,他的身體,徹底地垮掉了。

沒有辦法改變了。

因為,阿澄和手冢在一起了。

因為,失去記憶的阿澄,不認識他了,開始排斥著他的靠近,所以,逐漸與他漸行漸遠。

他應該難過,應該後悔。

可是,他並沒有那樣的情緒。

只要看到阿澄幸福的笑容,便是對他最好的安慰了吧。

已經陷入黑暗的泥沼中的他,再也配不上逐漸變得奪目的阿澄了。

“平谷君,今天又來叨擾你了。”坐在自己病床邊的女子與前世將死前身著巫女服的女子模糊的面龐奇跡般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好,橋本同學。請問今天有什麽事情嗎?”他微笑,卻再也散發不出同以往一樣的光彩。

舅舅看到病弱的他,終於篤定了自己再也沒有競爭家主之位的實力,但還是不能放心,於是用另一種方式折斷了他的羽翼。被家族軟禁在病床上的七年時光,如舅舅所願,已經磨掉了他的棱角,甚至讓他生無所戀。

“阿澄和手冢要結婚了,我想你應該去看看。”她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就像是數年前的阿澄一樣,讓他不禁生出一種懷念之感。

“嗯,我會去的。”

原來,自己已經重生了這麽久啊。現在自己的歲數,似乎比死前的還要大上幾歲吧。前世的事情,已經快要全然忘記了啊。他看著身側橋本結衣淡然的面龐,釋懷地笑了笑。

身體,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剎那,去看一看阿澄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也是好的。

女子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沒有如他所料展現出悲天憫人的表情,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很醜吧。他想。畢竟,自己現在可是一個骨瘦如柴的病人,怎能比得上球技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手冢呢。

不後悔。

“對了,橋本同學,”他叫住了正準備離去的女子,“那個人,現在過得怎麽樣?”

女子身形一頓,並未回過頭,聲音溫婉如昔:“她,很好。”

“是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畢竟,自己再一次的生命,是她給予的啊。希望她能夠過得幸福吧。

不過,那種悲憫的表情,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他不後悔。

這樣想著,他闔上雙眼,並沒有註意女子在離去時流下的淚水。

“平谷君!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的話,你的身體會……”七年前,那個稚嫩的藍發女孩正擔憂地對他說道。

“沒關系。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他看著從遠處走來的黑發少女,轉過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學校走去。

“等等!平谷君!你真的不後悔麽!那可是……”你的生命啊!

當時的他,口中輕微的呢喃並未讓藍發少女聽到。

“不後悔。”

直到現在也,不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1] 選自 Mitch Albom 所著的 The Time Keeper. 有興趣的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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